天囚

凌非作品集

一边远观事态发展,一边将一颗紧绷的心缓缓松弛下来,傅梅不敢料定自己很快就可以高枕安居,但她想定佘彤没有露面之前,她的安全就像斯巴达克斯的铠甲一样,一定会很牢靠。那些只能陈放在黑暗中的事情,就像亚当、夏娃下(禁止)的绿叶一样,自己不揭开,别人就不会那么容易揭开。与程家卿相处的日子,那刻骨铭心的一段缘份,现在细细想来,倒也十分风流缠绵。他的荣光,也曾分享;他的忧惧,也曾分担。如今他的急转轮飞的漩涡之中,自己无力搭救,遗憾、痛惜之外,更多的是庆幸。

她想去见市委副书记高无极,也想去见市委组织部长老梁。可是见了面之后谈些什么好呢?是和盘托出。倾囊而泻,还是隐隐约约,闪烁其辞呢?不管怎样,市委高副书记知道了真相,一定会生气的。

事实上,高无极对程家卿的胆大妄为已经很伤脑筋。这次程家卿丑行败露,已经使高无极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。高无极恨不得全身细胞涌到脑子里,一齐出主意,商量出一条对策来。1993年,程家卿是作为人才从扶河交流引进到南章市的,高副书记一言九鼎,说交流就交流,说引进就引进,先安排他当了县长,后又提他当县委书记。高副书记敢于起用犯过错误、在小节上有过亏歉的同志。这一大胆举动,令人肃然起敬。

谁知程家卿那东西,肚里全是草莽,脑中悉为糠糟,活脱脱一个扶不起的阿斗。不仅在棕榈县因流而留下的臭味,尚未散净。到了安宁县之后,一有麻烦,就搬高无极去“愚公移山”。害得高无极成了给他程家卿跑腿的角色。到这时,高无极已是哑巴吃黄连——有苦说不出,可木已成舟,悔之晚矣。只等远远地离了南章市,踢了这个包袱再说。

哪知高无极尚未走,程家卿这个包袱里就生生露出一把匕首来。他妈的,搞什么不好,搞政治谋杀,谋杀未成还露了马脚,真他妈混帐。在撤消程家卿党内一切职务的市委常委会上,高无极开始一言不发,轮到表态时,又说得比谁都坚决。必须严惩,严惩程家卿,便是狠狠打自己耳光。只有这样,高无极心里才稍稍好受些。反腐开始以后,到处都听到地雷响,没想到这回响到自己脚下来了。我高无极又没错,我哪点腐败了?提拔程家卿是组织提拔的,再说当时的省委书记也是极力支持的,虽然我做了一点个人的提议。提拔程家卿时程家卿只是有点男女作风问题,好歹还和那女的结婚,和他前妻离婚,也是很正常的事,谈不上什么光彩不光彩。再说,也比那此暗地里偷(又鸟)摸狗的干部还光明正大一些。谁会想到,今天他政治上会出问题。

晦气!晦气!真是晦气!

天空中与白云一同飘动的是晦气,窗外树梢上挂着的晦气。眼前茶杯里与茶水溶合在一起的更是晦气。蒙在沙发上的是一层晦气,墙上的石英钟的钟声听来是那么晦气。

一想到双十谋杀案,高无极就像喉咙里哽着一只蜜蜂,吞又不是,吐又不吐不出来,不吞又吐又刺痒得厉害;哭又不是,笑又不是,不哭不笑更不是。难得闲暇,可是一闲下来,就想到这件事,好像这个事与时间有勾结。正想着,的铃铃,电话铃响了,是组织部部长老梁。

“什么事?梁部长。”

“双十政治谋杀案调查组的老雷来了,说有事找你谈。”

又是双十政治谋杀案,好像天地小得只容得下一个谋杀案。

“要不要到会议室谈?”老梁在问。

“不必了。我到你办公室去。”

这是幢六层楼、外表茜红的市委办公大楼,高无极在这里工作了近十年。差不多十年的日子,就是为了能找取这幢大楼的心脏。最后他找到了,并且天天在心脏上了,可是在心脏上反倒觉得险象环生,不如退居到次要的位置上。这幢大楼的心脏跳动得很正常,只是自己为了维护这心脏的跳动,成了一驾沉重而疲惫的马车。头发斑白,依然一身朴素的中山装的高无极慢慢地穿过过道,上坡一样下了楼。他不是磨磨蹭蹭想延缓脚步,他的确太疲倦了,他的膝盖怎么也抬不到他年轻时所能达到的高度了。他没有病,可也不健康,从时新的医学角度来说,他处于亚健康状态。

据外界传说,他解脱枷锁的方法是让自己的司机开一辆老式吉普,风驰电掣一般向郊外扑去。随便找一个陌生的地方,喊“停”。然后便是随便蹲在哪片田野的哪条田埂上,一个人独自抽烟,独自思考。

进了梁部长的办公室,他欢迎外宾一样伸出两只手臂,活像一棵迎客松。

“老雷,好久不见喽,我的头发也在向你学习呢。”

一边伸出手臂,高无极一边中气十足地笑着,投桃报李。雷环山也笑呵呵地站了起来,两人紧紧地握着手,如同久别重逢的挚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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